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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紅樓華彩》106.第106章 餞花

紅樓華彩 肥鍋鍋 4348 2024-05-09 10:05

  第106章 餞花

  隔天是四月二十三,再有一日便是寶玉生兒。

  李惟儉下晌時去了一趟巡城禦史詹崇家中,略略坐了,得了一些時文集注,這才回返榮國府。

  方才進得自家小院兒,便聽紅玉說,今兒蓉大奶奶痊愈了,請了老太太與王熙鳳一並去會芳園耍頑,寶玉原本纏著也要去,出門時撞見老爺賈政,隻得灰溜溜去了私學。

  於是乎去到寧國府的便隻有賈母與王熙鳳,其餘未出閣的姑娘家都不曾隨行。

  李惟儉心念一動,想起那日紫鵑說有空多去瞧瞧黛玉,怎奈如今黛玉就住在賈母房中,有這老太太看著,他總不好有事兒、沒事兒往黛玉跟前兒跑。

  此番倒是個時機。

  略略沉吟,李惟儉去得書房裡翻找了一番,抽出一張紙箋來攏進袖籠裡,這才帶了紅玉朝著賈母院兒行去。

  不片刻穿過垂花門,沿抄手遊廊過三間小廳到得正房前,留守在抱夏裡的卻是丫鬟琥珀。

  瞥見李惟儉,連忙笑著迎上來:“儉四爺怎地來了?
老太太這會子去了東府。

  李惟儉笑著道:“我來尋林妹妹說會子話。

  琥珀便道:“林姑娘這會子在後樓呢,儉四爺徑直過去就是了。

  辭別琥珀,繞過正房,那花廳後便是後樓。
知了聲陣陣,李惟儉擡眼看將過去,便見後樓窗子處,黛玉倚窗,一手撐著香腮,一手捧著書卷,好一個‘捧書寄閑情’。

  李惟儉不由得面上帶了笑意,那樓上的黛玉似有所覺,略略瞥將下來,便對上了李惟儉的笑臉。

  黛玉小吃一驚,隨即笑著道:“儉四哥來了怎地不出個聲兒?
駭了我一跳。

  李惟儉道:“這不是怕攪了林妹妹讀書的興緻嘛。

  “什麽興緻?
不過是無趣翻翻閑書罷了,儉四哥稍待,我這就下來。

  李惟儉頷首,隨即在丫鬟指引下去到花廳裡小坐。
過得半晌,黛玉這才隨著紫鵑、雪雁兩個丫鬟下來。

  此時眼看便要入夏,天氣漸熱,她下身白紗裙,外罩水綠褙子,內裡是湖藍抹胸,頭上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珠釵,身量纖細,真真兒好似西子一般。

  李惟儉掃量一眼便道:“林妹妹瞧著比前些時日長高了一些呢。

  “真的?
”黛玉噙著笑問過一嘴,隨即撇嘴道:“不過十幾日光景,哪裡就長高了?
儉四哥慣會哄人。

  二人落座,李惟儉問起這些時日黛玉起居,黛玉隻道:“都還好。

  一旁的丫鬟雪雁忍不住道:“哪裡是還好?
姑娘自得了儉四爺的食譜,這些時日吃的多了不少呢。

  “多嘴。

  紫鵑也道:“素日裡姑娘吃上半碗粥便得了,如今能吃下一整碗,可見儉四爺的食譜是對了姑娘的胃口呢。
且這些時日,姑娘一直都不曾犯病呢。

  兩個丫鬟都這般說了,黛玉就笑著道:“說來也奇,那些菜肴起初還吃不慣,待到了如今,一日不吃還有些想呢。
儉四哥哪兒得來的食譜?
可有個名頭?

  “川菜。
”李惟儉信口胡謅。

  此方歷史變動,也不知還有沒有湖廣填四川,更不知此時川菜成沒成型。

  黛玉正思量著,李惟儉就道:“哈,我胡謅的,實則都是些我愛吃的菜。
少量辣椒能養胃。

  黛玉嗔道:“儉四哥若是不說,我還道自己見識淺呢。

  “林妹妹這般聰慧,又飽讀詩書,可不是個見識淺的。

  黛玉道:“儉四哥高看我了,方才我還瞧話本子呢。

  雪雁在一旁笑道:“儉四爺猜猜,姑娘瞧的是誰的話本子?

  李惟儉聞弦知雅意,指了指自己,笑著說道:“慚愧慚愧,拙作汙了林妹妹的眼。

  黛玉卻道:“儉四哥這般說就太過自謙了,那射雕一書極好,內中既有江湖仇怨,兒女情長,又有家國天下。
可見儉四哥胸中自有錦繡。
就是可惜短了修辭。

  李惟儉渾不在意道:“茅山上無聊時隨手之作,那會子我還不曾進學呢。

  黛玉頓時笑道:“即是如此,儉四哥此時為何不修飾一番?
”不待李惟儉應聲,她便又道:“是了,如今儉四哥每日家忙著大事兒,哪有空閑再做這些瑣屑?
隻是可惜了這話本子。

  李惟儉瞥了黛玉一眼,打趣道:“林妹妹還來打趣我?
林妹妹私下裡做的詩詞才是真真兒的好,也不見妹妹付梓。
”說話間李惟儉自袖籠裡抽出紙箋來,隨手遞給黛玉道:“說來前些時日偶有所得,正要請林妹妹品鑒一番。

  “哦?
儉四哥那兩首迎春花都是頂好的,這一闕想來也不差。

  她探出素手接過來,展開紙箋觀量了幾眼,隨即又細細品味。

  但見其上是一闕漁家傲:三月風剪花似錦,鶯啼紅雨落村前。
人面桃花陌上客。
藏嬌羞,薄霧香紗盈脂粉。
滿腹詩書滿乾坤,翰墨嫋嫋月無痕。
玲瓏婀娜灼華春。
花襲人,彎轉小橋又遇君。

  其下又附一闕采桑子:春桃花開盈枝頭,暗香殘留。
早春初透,多情應笑淚帶羞。
深淺弄紅春風嗅,惹盡風流。
怎堪骨瘦,薄命紅顏斷芳洲。

  黛玉讀罷了,一雙罥煙眉略略蹙起。
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那漁家傲裡偏生提了襲人,且襲人本就姓花;後一闕采桑子,卻好似在說她一般。

  “儉四哥這兩闕詞——”她擡眼,便對上李惟儉那一雙清亮的眸子來。
心中略有觸動,雖不曾明說,可儉四哥在關切自己呢。

  她心下既酸澀又熨帖。
酸澀的是,寄人籬下,父女遠隔千裡,唯獨有個寶玉知冷知暖的時常關切,卻又與姐姐、妹妹誰都能耍頑在一處去;熨帖的是,父親不過隨口提了一句,儉四哥竟這般盡心,前番為自己的病奔走不說,此番看出自己境遇,便用這兩闕詞來提點自己。

  黛玉便想著,寶玉如今還小,還是個愛頑鬧的性子,想來往後能長大些;至於李惟儉,她卻從其身上體會到了兄長般的關切。
更為緊要的是,儉四哥……好似懂她呢。

  “——這兩闕詞都極好,我怕是寫不出來呢。

  “哈哈,林妹妹可不許說假話,這詞什麽水準我可是自己知道啊。

  黛玉笑著不言語,將紙箋疊好交還李惟儉,正要開口,便聽得外間嚷道:“林姐姐,愛哥哥過生兒你要送什麽?

  話音落下,便見一襲紅衣的湘雲入得花廳,瞥見李惟儉,本是快步而行的湘雲頓時一頓,奇道:“咦?
儉四哥也在啊。

  “是啊。
正巧,我也來掃聽掃聽,實在不知明兒該送寶兄弟什麽物件兒。

  雪雁搬來椅子,湘雲便落座了說道:“我本道送愛哥哥一頂巾帽,不想二姐姐要送青雲巾,這般撞在一處總是不美,便想著送愛哥哥一柄扇子。
林姐姐你呢?

  黛玉笑道:“我能送什麽?
許是寫幾句酸詞兒應應景兒。

  湘雲頷首,又看向李惟儉:“儉四哥,你呢?

  “嗯……我送個意想不到的吧,保準兒與林妹妹、湘雲妹妹不會撞上。

  聽他這般說了,湘雲心中愈發納罕,追問道:“到底是什麽啊?

  李惟儉笑著攤手:“還不容我賣個關子了?
左右明日就知曉了,湘雲妹妹還是莫要問了。

  “不說就不說,”湘雲笑著撇了撇嘴,起身道:“我再去問問三姐姐、四妹妹都送些什麽,儉四哥、林姐姐且說著吧。

  言罷,湘雲又起身風風火火的走了。

  李惟儉與黛玉對視一眼,隨即會心一笑,李惟儉便道:“湘雲這般性子可是難得呢。

  “是啊。

  又略略盤桓了一會子,眼看臨近晚飯,李惟儉這才起身告辭。

  他方才走了,花廳中的雪雁就道:“儉四爺可真真兒是熱心腸呢,虧得早前那方子與食譜,不然姑娘又如素日那般吃一半飯、一半藥了。

  紫鵑卻心下不安,那兩闕詞她瞧得似懂非懂,可那花襲人三字卻是認得的。
她前番邀李惟儉來看黛玉,不過是想著黛玉素日裡沒個說話兒的人,多個兄長說說話兒也是好的。

  紫鵑出身賈府,自然是想著寶黛終成眷侶,卻不曾想到黛玉好容易淡忘了,這位儉四爺又來提起。

  因是便道:“熱心許是有的,隻是儉四爺為何提起襲人來?
這豈不是又來戳姑娘的心思?

  黛玉蹙眉道:“這詞兒莫非便隻能襲人用了不成?
儉四哥好生生寫景兒的一闕詞,卻偏要讓伱扯上襲人。

  紫鵑連忙道惱:“我不懂詩詞,許是想差了。

  黛玉被那兩闕詞勾得心思重重,便道:“往後可不好亂說,讓人聽了去豈不鬧了笑話?

  眼看便到了晚飯時,黛玉便不曾回返後樓,隻在花廳了閑坐了半晌,待雪雁提了食盒回來,這才食不下咽地用了些。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轉過天來,便是寶玉的生兒。

  這一日闔府上下過節也似,盡皆喜氣洋洋。

  趕著一早兒,各處的賀禮便送了過來。
張道士送了四樣賀禮,換的寄名符兒。
幾處廟庵送了貢尖兒,壽星紙馬疏頭,本命星官值年太歲周年換的鎖兒。
家中常走的女先兒也來上壽。

  隨即王家、薛姨媽、東府、邢夫人、李紈、鳳姐兒,都各自送來了賀禮。

  姐妹們送的都是應景兒之物,惜春送了一畫,探春送了一幅字,迎春送了青雲巾、寶釵送了鞋襪、黛玉送了一首詩、湘雲送了一柄扇子。
倒數李惟儉送的最為厚重,隻是這會子寶玉正忙著應酬,尚且無暇觀量。

  寶玉至前廳設下天地香燭,炷了香,行畢禮,奠茶焚紙後,便至寧府中宗祠祖先堂兩處行畢禮。
其後又去拜見各房長輩,四個奶嬤嬤。

  待都拜過了一遭,寶玉便追著問賈母今兒到底如何安排。

  賈母就道:“還能如何安排?
早請了戲班子,下晌擺了酒宴,咱們便吃酒宴邊看戲就是了。

  寶玉頓時失落道:“去歲便是如此,今年總要換個新鮮的。

  鳳姐兒笑盈盈與賈母對視一眼,這才說道:“老太太知道寶兄弟一早兒就盼著了,自有妥當安排。
昨兒與珍大嫂子、蓉哥兒媳婦說過了,今兒借了會芳園,這酒宴就擺在園子裡,如此,寶兄弟可還滿意?

  “好。
”寶玉高興起來,忽而想到此番又能瞧見秦可卿了,心下頓時心猿意馬,連連讚道:“好好好,那多咱去會芳園?

  賈母笑著道:“乖乖,你急什麽?
總要過了辰時再說。

  寶玉高興得抓耳撓腮,皮猴子也似,面上堆著期盼,說道:“我去與姐姐、妹妹們說一聲兒去。

  說罷拔腳就要走。

  賈母連忙叫住,說道:“順道兒也去知會儉哥兒一聲。

  “他?
”寶玉面上一怔,道:“老祖宗打發鴛鴦姐姐知會就得了,為何要我去?

  “你的生兒,你不去誰去?

  寶玉悶頭應下:“好,我待會子就去尋儉四哥。

  寶玉小跑著出了正房,軟塌上的賈母便笑著搖搖頭。
她這心肝兒乖乖什麽都好,偏生年歲還小,不知人情往來。

  儉哥兒這般能為,將來一準兒直上青雲。
前兩日大姑娘元春捎來信兒,還仔細打聽了儉哥兒的事兒,話裡話外的,儉哥兒時常便被聖人提起。

  有聖人青睞,哪裡還愁前程?
因是賈母便盼著寶玉與儉哥兒多多往來,來日那儉哥兒也好多多照料寶玉一番。

  黛玉、湘雲刻下便在賈母房裡,因是寶玉便先去尋了寶釵,繼而又告知了三春,臨到最後才到得東北上小院兒,告知了會芳園遊園慶生事宜。

  李惟儉當即應下,待到了時辰,這才領著紅玉、琇瑩兩個丫鬟出得儀門,會同賈母、寶玉等人,朝著寧國府行去。

  老太太出行自有章程,眾人紛紛坐了馬車。
幾個小的擠在一處,寶玉原本與李惟儉坐在一起,卻坐立不安,轉頭偏生擠進了黛玉、寶釵所在的馬車。

  過得一會子,嘟著嘴的湘雲氣哼哼的上了李惟儉的馬車,抱怨道:“愛哥哥擠過來,偏生是我沒了座兒。

  瞥見李惟儉,她又高興起來:“儉四哥,那會芳園裡正值花期,不若回頭兒咱們辦個賞花會吧。

  李惟儉笑著道:“賞花會早過了啊,倒是能辦個餞花會。

  寶玉生日搞錯了,前文已修改。

  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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