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後疼愛地握了霽華仙子的手，對東王母嗔道:“你快別怪孩子了，摸摸這小手，冰涼冰涼的。
”

　　 “你們快送霽華仙子去更衣。
”神後轉身吩咐仙娥。

　　 她看了看溪流邊兩股打戰的畹香，呵斥道:“你這蠢材！
若不是念在你服侍本座萬年，今天定要讓你受雷刑！
”

　　 畹香跪在地上磕頭:“神後娘娘饒命，東王母娘娘饒命！
”

　　 東王母不理她，心中怒氣難消。

　　 神後看看東王母烏雲般的臉色，高聲道:“將仙娥畹香先杖責二十，再送到東王母府任憑發落！
”

　　 東王母默默片刻，平息了怒氣:“罷了罷了，小女並無大礙。
隻是她這般魯莽，若不懲戒她，隻怕她以後也衝撞了神後娘娘。
杖責二十以作警示便是，本座就不發落了。
”

　　 畹香是神後身邊服侍多年的仙娥，神後可以高姿態地讓她發落，但她若當真如此做，卻顯得不識相了。

　　 雖為好閨蜜，畢竟有身份高低之別，這個眼力價東王母還是有的。

　　 畹香磕頭如搗蒜:“畹香叩謝東王母娘娘深恩！
”

　　 花圃。

　　 春分第一節花課，靈芸精神飽滿地等著梨花仙子。

　　 梨花仙子掐著時辰飄來，本就雪白的一張小臉此時蒼白得像就要暈倒。

　　 靈芸忙問:“仙上可是抱恙?”

　　 梨花仙子道:“霽華仙子已是連著第三天要梨花膏了，昨兒夜裡趕製到交了寅時才算完成。
”

　　 靈芸同情道:“仙上白天要料理花界事務，夜晚還要趕工，再加上教習我，真真是嘔心瀝血了，仙上如此勞累，何不請副宮主寬宥些時日。
”

　　 誰都看得出霽華仙子不過是些許咳嗽，並非急迫嚴重的病症。
況且梨花膏隻有調理之效，並非用於醫病的。

　　 梨花仙子眉目籠輕愁，嘴角卻含笑:

　　 “本仙是從妖族晉仙，在這百花宮裡原本步履維艱，幸得牡丹宮主信任擡愛，得了節氣花仙之職，殊榮在身，更要勤勉。
”

　　 “否則，恐被諸仙議論得了好差事便怠懶。
副宮主讓本仙做什麽，本仙去做便是。
更何況是為了百花宮和東王母府的情誼呢。
”

　　 靈芸盤算著以後在凡間要為梨花仙子掙個什麽體面。

　　 梨園?梨花仙子不像是愛看戲的。

　　 梨花仙子見她欲言又止，竟猜出了她的心思，笑道:

　　 “本仙不需要你許個什麽凡間的體面。
花神廟固然好，杏壇美名也極妙，但本仙並不在乎這些。
”

　　 “花木能繁衍茂盛，就是花仙最大的體面，本仙自會將本事好好教給你。
”

　　 “本仙也會私下求見宮主說說此事，此風不可長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走至花圃中央，吐納運氣幾個周天，面色漸漸紅潤起來，道:

　　 “今日課業開始吧，你且先將春分花經背予本仙聽。
”

　　 靈芸剛服過玄青代買的十香丸，靈力充沛，春分花經早已純熟。

　　 梨花仙子聽她背完，滿意道:“春分當令的花木不少，除了本仙真身梨花，還有海棠、木蘭幾種，她們幾位都是好說話的，你跟著各位花仙修習花術和種植術，不算繁難。
”

　　 她開始教靈芸學習果木的騰挪術法，變化轉移，梨樹分株，靈芸亦學得頗快。

　　 梨花仙子運氣養神，將略為耗散的靈力攏一攏。

　　 靈芸仙子讓旁邊看得目不轉睛的伴讀仙娥送些茶點過來，請梨花仙子歇歇。

　　 梨花仙子笑道:“不必歇了，隻要靈芸仙子可以應付，本仙授課精力無虞。
過兩天本仙無論如何要去東吾山查看梨樹，須得抓緊將你的梨花課業授完。

　　 接下來是種植術。

　　 “梨樹有一好處乃根系強旺，極易適應土壤，不論山地丘陵、沙漠荒地還是鹽鹼窪地，皆可生長結果。
果實品質雖因應土壤而稍有參差，隻要栽培得當均能高產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衣袂翩然間，一口氣種了四棵梨樹，笑道:

　　 “你可知為何要種四株梨樹?”

　　 靈芸笑道:“小仙見著有三株是同樣的，第四株卻是其它品種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誇了她，解釋道:“梨樹的絕大多數品種自花不結實，需要異株花授粉才可以有豐碩果實。
故而凡間梨園若要有足夠的授粉花量，通常需要按照主栽品種3株，授粉品種1株的來匹配栽種。
”

　　 靈芸默默記下。

　　 這些方法學過之後還需要大量練習。
仙家學種植術的好處在於快，甚至瞬間結果，但凡間果木生長卻沒有這種好事，種植周期動輒半年一年，不容試錯。

　　 梨花仙子見靈芸學得用心，又將春季疏花芽，疏花蕾和疏果，夏季修剪除萌，疏枝摘心的要點交給她。

　　 “你看這株，若是開始舍不得疏蕾，等到結果過多時，養分消耗極大，果實反而不佳。

　　 靈芸一一記了。

　　 接連學了花術和種植術後，梨花仙子終於肯歇歇。

　　 梨花如飛雪蔽日，散發著濃烈的芳香，沁人心脾。

　　 伴讀仙娥端來2碗梨花羹，是梨花仙子早吩咐過備下的。
雪白梨花在羹湯裡散發著香氣。

　　 靈芸吃了幾口，誇讚道:“此羹與桃花宴上吃過的桃花羹雖作法相似，口味一個馥鬱一個清新。

　　 梨花仙子笑道:“功效也有所不同，桃花活血消滯，梨花潤肺養顏。
”

　　 靈芸道:“雨水和驚蟄節氣被蜜蜂折騰，正好吃梨花羹潤燥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放下手中羹碗，想起了什麽，道:“說起那個油菜花精，本仙來天宮修仙的時候確實曾經在路上見過。

　　 隻是剛到仙宮他就不見了，本仙以為她私自逃了，妖王承雲當年叛離百花宮之後，天界對修仙私逃的妖精懲罰極重，便沒有說。

　　 梨花仙子垂頭用杓子撥著碗裡的羹，道:“本仙尤其記得她，是因為她跟本仙的妹妹一般年紀。

　　 “仙上有個妹妹?”

　　 “是呢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似有些惆悵:“我們梨花一家住在東吾山，年輕一輩裡有我和妹妹兩個梨花精靈。
”

　　 “宗頤上神來東吾山的時候，看中了梨花，但隻給了一顆九紫神丹。
”

　　 九紫神丹是立刻脫妖升仙的稀罕丹藥，能得到一顆已是了不得的。

　　 我阿爹阿娘商議過，就讓我去了，我的修為比妹妹稍稍強些。

　　 我和阿爹阿娘很歡喜，隻是妹妹終不大高興，我也覺著虧欠了她。
每年去東吾山司花都想見見她，她卻不想見我。
”

　　 靈芸道:“仙上的妹妹想必跟仙上一樣的好樣貌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笑道:“妹妹不單樣貌好，樣樣都強，隻是遇水驚惶，就像昨天霽華仙子那樣。
”

　　 她念叨著:“今年東吾山的梨花長勢不好， 也不知爹娘和妹妹怎樣了，我此番前去若是妹妹肯見我就好了。
”

　　 雖然仙妖涇渭分明，畢竟骨肉至親，仙宮並不禁止梨花仙子見妖族親戚。

　　 靈芸道:“小仙來仙界後尚未出過天宮，可否跟仙上到東吾山去學習司花?”

　　 在自然中學習跟在花圃裡學習總會有點不同。

　　 梨花仙子也讚成:“本仙問問宮主，她同意即可。
”

　　 歇息後，梨花仙子精神越發足，將手掌一擡，手心上出現幾顆亮閃閃的小器物，每顆都雪白亮眼。

　　 顆顆皆是五片梨花花瓣的形狀，邊角處鋒利尖銳，沒有花朵的柔媚，卻有讓人望而生畏的氣息。

　　 梨花仙子道:“本仙曾聽迎春仙子說你的花藤功招式尚可，隻是力量不足，實戰中難免落於下風。
”

　　 她看看掌中:“本仙所授春分花功為梨花釘，雖表面上更偏重技巧，對內力要求卻十分高。
”

　　 靈芸道:“仙上放心，小仙經過日夜修習，內力已經比立春節氣時進益不少。
”

　　 她說話之時，幾乎未聞聲響，二十步開外的一株碗口粗的梨樹已經搖晃倒地。

　　 梨花仙子手上的幾顆梨花釘不見了蹤影。

　　 靈芸跑去那樹邊看看幾顆牢牢打在樹乾上的梨花釘，再瞠目跑回來:

　　 “仙上這花功不僅滅人於無形之中，還有摧枯拉朽之力，果真厲害。
”

　　 梨花仙子笑笑，一雙手交叉揉搓著:

　　 “若不是這些時日製梨花膏，手上很耗費了些力氣，這麽細的一株樹何須用5顆梨花釘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