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獄散發著草木衰敗和枯萎的氣息。

　　 李仙靠著牆一動不動。

　　 她曾以為，為芍藥副宮主做了那些事，便能守住自己得到的一切。

　　 原來她徹頭徹尾就是芍藥副宮主眼中一隻用完就可以碾死的蜂蟲。

　　 一陣響動聲打斷了李仙的追悔。

　　 守獄侍衛打開牢房門。

　　 牡丹宮主緩緩走進來。

　　 李仙隻覺氣血上湧，卻無力挪動身子。

　　 甚至不敢直視牡丹宮主。
她垂下了頭。

　　 牡丹宮主走過來，將一個小瓶子放在她身旁地上。

　　 “這三顆丹藥你吃了，受完火風雷三刑可保性命。

　　 李仙擡起頭，哽咽道:“宮主為我受苦了，是我對不住宮主，陷害宮主，宮主竟不惜受刑救我一命。
”

　　 牡丹宮主緩緩道:“芍藥隻不過想扳倒本宮，拿你做棋子。
你雖犯了大錯，說到底，也是因本宮而起。
”

　　 李花仙子難以置信:“宮主，您信我?您相信是芍藥副宮主叫我那麽做的?”

　　 牡丹宮主目光中有淡淡的淒涼，沒有言語。

　　 許久，她道:“百花宮裡花容出眾的仙子固然不少，既可賞花又能食果的花木卻不多。
春花之中，你雖修為遠不及桃仙杏仙，花容稍遜於海棠梨花，在花界亦算別具一格，可惜你妄自菲薄，一味隱忍。
”

　　 “你做了雨水節氣主理花仙之後，被諸仙仰視敬重，一呼百應。
想必是權力的好處又讓你迷失了本心。
”

　　 李仙道:“小仙出身低階花仙，做節氣主理花仙的尊榮體面，的確是小仙從未有過的。
”

　　 “小仙不滿於宮主令小仙得罪杏仙，擔心以杏仙的修為，遲早會重新上位。
”

　　 “小仙自覺實力不足，隻是僥幸得到了極好的東西，終是心虛，害怕守不住……”

　　 牡丹宮主歎息道:

　　 “你原來老實本分沒有野心，一旦嘗過權利的滋味，迷了心性，舍不得，放不下，為了保住地位而不擇手段。
”

　　 “德不配位，終是虛妄。
此番經歷於你如同歷劫，本宮隻能度你到這兒了，餘下如何，皆是你的造化。
”

　　 李仙含淚叩首:“小仙定會讓仙界和凡間重新盛開李花，果實累累，造福人族。
”

　　 因李仙出事，桃仙臨時將果子仙們召集去議事。

　　 靈芸停了半日花課。

　　 她去膳房用了下午茶，為朝顏打包了桃子酥酪和幾樣點心。

　　 回到府中，她將食盒放在院子裡的小石幾上。

　　 去了畫室，鋪開紙筆顏料和筆洗。

　　 從前靈芸迫切需要積攢靈晶買丹藥，來者不拒，最多時試過連著三個晚上不眠不休地作畫。

　　 如今得了玄青殿下送的18顆十香丸，又從宣紙和鮮果茶中得了不少分帳，手頭已寬裕了許多。

　　 但向她求畫的新老客戶一直絡繹不絕。

　　 怎麽說也是送上門的米糧，沒有不賺的道理。

　　 積攢了幾天的訂單，今晚準備一次完工。

　　 所幸古畫她記著不少，花鳥山水人物都有，無需另外創作，畫得很快。

　　 她一口氣畫到戌時才收筆。

　　 收拾了畫室，她往院子裡去。

　　 食盒仍在小幾上，朝顏尚未回府。

　　 平日裡她酉時就回來了。

　　 正奇怪著，朝顏推門進來。

　　 靈芸道:“今兒怎麽忙到這麽晚?

　　 “桃仙要釀逡巡酒，挑選材料很費功夫。
花容坊那邊也讓我幫著做春花簪。
”

　　 “事情總是有的，何必一口氣做完?留著明天後天做就是。
”

　　 靈芸打開桌上的食盒:“這桃子酥酪我吃著不錯，你也嘗嘗。
”

　　 “明天我又要去灑掃花塚了，所以得趕著把活做完。
”

　　 每到節氣末，朝顏就要被罰掃三天花塚。

　　 朝顏浣了手，在院中小桌邊坐下。
端起桃子酥酪，用小杓子慢慢吃著。

　　 靈芸也坐下，歪頭枕著手腕看朝顏吃。

　　 朝顏邊吃邊跟她講工坊裡的事情。

　　 事無巨細，她都能聊得津津有味。

　　 蠟梅不愛吃煙火食，更不愛浪費時間閑話聊天。

　　 這些凡間享受她隻跟朝顏在一起才能重溫。

　　 “花塚陰寒，若是水君布雨就更冷了，去花塚灑掃的時候你記得穿暖和些。
”

　　 “嗯，我記著了。
”

　　 靈芸想了想，吹口氣，手上變出一個扶桑木發簪。

　　 她念個訣，發簪上浮現兩朵纖小別緻的朝顏花。

　　 她將發簪給朝顏戴上:

　　 “這發簪是牡丹宮主賞我的，有溫陽之功效，你去花塚時戴著。
”

　　 朝顏疲倦的眼睛亮了起來，感動道:

　　 “你總是樣樣都替我想著。
”

　　 靈芸道:“其實連宗頤上神都並未追究你吃下黃精地仙棄了的半顆九紫神丹，神後娘娘為何非要罰你?”

　　 朝顏道:“木系神仙雖奉宗頤上神為至尊，畢竟是神後娘娘執掌仙界，有懲罰花仙的權力。
”

　　 “若是跟神後娘娘求情，免去你灑掃花塚的懲罰，不知神後娘娘會準麽?”

　　 “我偷吃半顆神丹僥幸得以升仙，的確犯了錯。
有何名目求情呢?”

　　 “總可以想想辦法的……”

　　 含香殿。

　　 一身白綠縐紗裙子的小梅仙出列道:“啟稟宮主， 小仙有一事要奏。
”

　　 牡丹宮主點點頭。

　　 小梅仙道:“宮主，百花宮仙子所製物品的營收，一直以來都是計入公帳。
”

　　 “除去給作工仙子的月俸，二成分帳給提供材料的仙子，一成分帳給發明新品的仙子，餘下歸百花宮靈晶庫所有。
”

　　 “不錯，有何不妥?“

　　 小梅仙不滿道:“芍藥副宮主常說，吾等製的東西能賣出去，不是自己本事有多大，關鍵靠百花宮，所以大頭應該歸百花宮。
吾等一向遵從，從無異議。
”

　　 她頓了斷，道:“但據本仙所知，靈芸仙子為各府神仙作丹青，所得靈晶從未上繳百花宮，悉數自己收了。
小仙以為此舉有違宮規，請宮主明察。
”

　　 座上的梅仙臉色一沉。

　　 這個丫頭說得頭頭是道，其實還在跟靈芸過不去。

　　 靈芸作畫連顏料用的都是礦石顏料，並未用到百花宮的植物顏料。

　　 反而給百花宮帶來不少關注。

　　 宮主一直未明確靈芸給別府神仙作畫的營收如何處理，她們幾個一品花仙也不去摻和。

　　 靈芸方才犯困打了個哈欠，聽得不真切。

　　 見上首和下首的仙子們都向她投來目光，她定了定神。

　　 小梅仙道:“小仙認為，靈芸仙子為別府神仙作丹青所得靈晶，同樣應交百花宮公帳。
”

　　 畫丹青掙得多了，偶爾就有仙子議論此事。

　　 她從青檀宣紙和鮮果茶得到的一成分帳亦讓一些仙子眼紅。

　　 小梅仙的指責不無道理，但未免算盤打得仔細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