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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紅樓華彩》第286章 流言四起

紅樓華彩 肥鍋鍋 8405 2024-05-09 10:05

  第286章 流言四起

  秋桐千恩萬謝而去,鳳姐方才與平兒又說過一會子話兒,丫鬟便來回話,說是眾姊妹齊齊來了。

  不待去迎,休沐的李紈便領著探春等一並來了。
王熙鳳忙讓坐,又讓平兒奉茶。

  李紈落座就笑道:“我倒是無事,有話還是讓三丫頭來說。

  探春扯了惜春過來,笑著就道:“四妹妹為畫園子,用的東西這般那般不全,一早兒回了老太太,老太太說:‘隻怕後頭樓底下還有當年剩下的,找一找,若有呢,拿出來,若沒有,叫人買去。
’”

  鳳姐兒應允道:“過會子我開了樓房,凡有這些東西,都叫人搬出來。
你們看,若使得,留著使;若少什麽,照你們單子,我叫人替你們買去就是了。
畫絹,我就裁出來。
圖樣好似留在老爺書房裡,我打發人取了來,一並叫人連絹交給四妹妹礬去,如何?

  探春、惜春頓時欣喜不已。

  李紈又扯了平兒,與鳳姐兒理論道:“我昨兒可是說了,要給平姑娘討個公道。
鳳丫頭,虧你托生在詩書大宦名門之家做小姐,出了嫁又是這樣,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裡去了?
你今兒不好生道個惱,我這邊廂可說不過去。

  李紈情知這主仆二人昨兒就好了,如今說出來,不過是給鳳姐兒個台階。
鳳姐兒自是樂得如此,頓時笑道:“為畫是假,這臉子竟是為平兒來報仇的!
我竟不承望平兒有你這麽一位仗腰子的人。
早知道,便有鬼拉著我的手打她,我也不打了。
平姑娘,過來!
我當著大奶奶、姑娘們替你賠個不是。
擔待我‘酒後無德’罷。

  說話間眾人都笑了起來。

  李紈笑問平兒道:“如何?
我說必定要給你爭爭氣才罷。

  平兒笑道:“雖如此,奶奶們取笑,我禁不起。

  李紈道:“什麽禁不起,有我呢!
快拿了鑰匙叫伱主子開了樓房找東西去。

  鳳姐兒心思轉動,想起李惟儉所出之策,忽而笑道:“虧得嫂子來的早些,不然啊,這雜事往後可尋不著我了。

  李紈與探春對視一眼,納罕道:“怎麽說?

  鳳姐兒就嗔道:“往常你還勸我說:‘事情雖多,也該保養身子,撿點著偷空兒歇息’,我昨兒思量反覆,可不就是這麽個道理?
再有,大嫂子身邊兒好歹還有個蘭哥兒,我身邊兒就一個大姐——我正琢磨著往老太太、太太跟前兒說項說項,先把這管家的差事卸了呢。

  李紈頓時連連頷首,說道:“早兩年就想勸你,偏不知如何開口。
好歹你如今想通了——”頓了頓,又蹙眉道:“——你往後不管家,這一攤子差事又交給誰?

  鳳姐兒笑道:“我看不如大嫂子先管著?

  李紈趕忙擺手:“我那王府還有差事呢,隻怕不得空。

  鳳姐兒就笑道:“頭幾年我不曾過門家,家中還不是好端端的?
料想老太太與太太自有商量。

  李紈感念道:“果然難為了你,既這樣,咱們家去吧,往後可不好來鳳丫頭這兒鬧騰了。

  眾人又是一番嬉笑,李紈旋即領著眾姊妹走了。

  待隻餘下主仆二人,平兒便禁不住問道:“奶奶,你果然要卸了差事?

  鳳姐兒乜斜一眼,冷聲道:“整日介受夾闆氣,算計來算計去,不過是每月那麽點銀錢。
我那暖棚營生好生經營了,一冬趕得上家裡一年開銷。
儉兄弟說得對,放著好端端的正事兒不做,何必理會這家中的蠅營狗苟?

  平兒舒了口氣,道:“奶奶早該如此了。
管著這個家,老太太說這樣,太太說那樣,偏奶奶夾在當間兒兩面為難。
如今奶奶不管了,也少了人嫉恨,再與二爺好好兒處著,來日生了哥兒,也就圓滿了。

  王熙鳳哼哼兩聲算是應下,隻是一想到昨兒賈璉那貨舉著劍來斬自己,霎時間心中說不出的厭嫌。
又想起昨兒夜裡的夢,頓時心下怦然不已。
隨即暗罵自己個兒胡亂思忖,好半晌拾掇了心緒,這才領著平兒往榮慶堂而去。

  須臾到得榮慶堂裡,卻見李紈與眾姊妹也在。

  賈母瞧見鳳姐兒來了,慌忙問道:“鳳哥兒,我怎麽聽說,這個家你不管了?

  李紈趕忙道:“方才與老太太說了一嘴,還不曾說分明鳳丫頭就來了。
也罷,還是鳳丫頭來說吧。

  鳳姐兒笑著朝李紈點點頭,說道:“老祖宗,這事兒我也不是一時起意。
老祖宗與太太也知,我來家幾年,身邊兒就一個大姐兒。
又因著每日管家,倒是與二爺鬧得生分了。

  此時王夫人、邢夫人與薛姨媽俱在,王夫人便狐疑著與薛姨媽對視了一眼,鬧不清楚鳳姐心中是什麽打算。

  刻下端坐軟榻上的賈母卻犯了難。
一則,鳳姐兒說的在理,這些年忙著管家,可不就沒空相夫教子?
過門好幾年,就一個大姐在身邊兒,連珠哥兒媳婦都有個蘭哥兒傍身呢;

  二則,早年定下鳳姐管家,本就是為著在當間兒做個緩衝。
如今這緩衝沒了,賈母豈非與王夫人擺明車馬的衝突起來?

  不論賈母與王夫人是如何想的,邢夫人這會子卻起了貪念。
鳳姐兒卸了管家差事,總不能再讓王夫人接著管家吧?

  論年歲,眼看五十了,又要忙著那不省心的寶玉,哪兒還有功夫管家?
邢夫人自己個兒年歲小啊,這會子方才三十出頭,可謂正當其時!

  這般盤算來,若輪到她管家,那上上下下的油水豈非可著她搜刮?

  因是邢夫人頓時出言道:“老太太,我聽著鳳姐兒的話在理。
都道‘不孝有三、無後為大’,算算鳳姐兒過門幾年,一直沒落生個哥兒,想來也是因著管家的事兒絆住了。
就算老太太再信重鳳姐兒,也不能可著鳳姐兒一個人使喚。
再是能為,經年累月的連軸轉也吃不消。

  我看不妨先應承了,不管來日如何,總要先讓鳳姐兒歇一歇。

  賈母頓時刮目相看,心下暗忖這大兒媳今兒怎地開了竅?
這話聽著順耳,且句句在理。

  正思忖著,就聽王夫人道:“大嫂這話在理,隻是鳳丫頭這一不管,又往哪裡尋個妥帖的人來管家?

  隨即就聽邢夫人笑道:“這還不容易?
弟妹往後還是掌總,這裡裡外外跑腿的差事我幫襯著就是了。

  賈母頓時歎了口氣,心道,這大太太果然還是大太太啊,就知沒存什麽好心思。
因是出言就道:“你還要照看大老爺,我看就免了吧。

  王夫人也道:“大嫂自是妥帖,隻是大哥那邊廂總離不開人。

  邢夫人急了,忙道:“大老爺這些時日好轉了,昨兒還下地走了一會子呢。

  賈母心下厭嫌,不耐煩道:“那就等他徹底好了再說。

  一句話噎得邢夫人沒了言語。
就聽賈母思量著又道:“鳳哥兒好容易張一回口,做長輩的不好駁了。
太太,我看往後你多擔待些,且讓鳳哥兒多歇息一陣子,待她緩過來了再接替太太?

  王夫人頷首應下,說道:“老太太發了話,兒媳還能如何說?
”轉頭又看向鳳姐兒,叮囑道:“往後可不好再跟璉兒鬧生分了。

  王熙鳳笑著應下,心下卻腹誹不已——昨兒是誰把秋桐塞來的?

  轉眼老太太用過早飯,眾人這才各自散了。
鳳姐兒領著平兒往王夫人房裡交了帳目、各處鑰匙,聽著王夫人噓寒問暖了好一會子,這才自王夫人院兒出來。

  這日到得下晌,鳳姐兒與平兒正在房裡閑得發悶,就見玉釧端了一盞血燕來了。

  入得內中便笑道:“二奶奶,太太體恤二奶奶辛苦,特意讓後頭煮了一盞血燕來。

  王熙鳳笑著讓平兒接過,又道:“怎麽勞動你來了?

  玉釧就道:“瞧二奶奶說的,都是做下人的,我不來也是旁的丫鬟來。

  王熙鳳端起湯盅來,攪動調羹正要吃,忽聽玉釧咬唇道:“二奶奶,昨兒我姐姐往家來了。
還領了例外三新的冬裝,我媽媽說讓我給二奶奶磕頭呢。

  王熙鳳將湯盅端在手中,笑著說道:“哪兒的話?
我那布莊多虧了金釧幫襯,上個月足足多賺了兩成呢。

  玉釧笑道:“二奶奶不知,我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,各色布料擺放,內中陳設,還有如何與內眷說話兒,這些事兒每天回來都要想過一遭呢。

  王熙鳳真心讚歎道:“早知金釧兒這般得利,我一早兒就從太太那兒討了來,何苦將自己累個半死?

  平兒笑道:“這回也不晚啊,我看玉釧再打理一年,那布莊子都能交給她打理了呢。

  王熙鳳思忖道:“且看吧,若她果然有這能為,布莊子交給她打理了,我也就省了心。
”說著,又要端起湯盅來。

  這回王熙鳳留了心,就見那玉釧咬唇又道:“二奶奶,旁的都好,隻是我姐姐那身契……倒不為旁的,隻是總不能胡亂配了小子。

  王熙鳳就道:“你放心,我一直留意著呢。
有合適的,也不用你媽媽來說嘴,我這邊就保媒拉纖了。

  王熙鳳存了心思,盯著那玉釧再次將湯盅端起。
就見玉釧面上局促,忽而說道:“二奶奶,我……我也想隨著姐姐去布莊子。

  王熙鳳心下凜然,顫抖著手將湯盅放在桌案上,朝著平兒使了個眼色,平兒便道:“險些忘了,廂房裡堆了好些雜物,一直都不得空整理,如今可算得空了,你們隨我來整理一番。

  說著話,便將兩個小丫頭引了出去。

  內中隻餘下王熙鳳與玉釧,王熙鳳肅容正色,將玉釧叫到跟前兒,壓低聲音道:“你且實話實說,這血燕……可是有問題?

  玉釧慌了神,她隻是念及姐姐金釧兒被王熙鳳所救,這才生出知恩圖報之心,卻也不想得罪了王夫人。
因是玉釧兒神色慌張,連連搖頭擺手道:“二奶奶想哪裡去了?
我不過是……不過是——”

  王熙鳳和緩道:“你也別扯謊,我一端起湯盅你就說話,分明是不想讓我吃。
玉釧兒,今日這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,但凡有第三個知道,叫我出門兒遭雷殛了!

  “這——”

  王熙鳳又道:“我知這事兒與太太脫不開乾系,你隻管說了,過後我得了機會,也將你調出去。

  玉釧兒咬了半晌下唇,一狠心,說道:“二奶奶,這湯盅裡頭多了什麽,我也不知。
先前太太是打發彩雲去廚房取的,剛好那會子我就在左近,那後廚窗子敞開著,剛好瞧見那婆子開了湯盅往裡頭倒了一包藥粉。

  王熙鳳雖心中早有預料,可聽聞此言依舊心底冰涼一片……好狠毒的心思啊!
太太害死了自己,往後再沒人與她爭家業了吧?

  不對,太太便是再狠毒,也不敢藥死了自己,隻怕這內中的佐料別有效用。

  壓下心下怦然,王熙鳳趕忙扯了玉釧兒道:“好玉釧,今兒多虧了你,不然我死都不知是怎麽死的。
”說著紅了眼圈兒,又道:“虧我上下轉圜、周全著,總想著全了大家夥的體面,什麽罵名都是我自己個兒擔著,臨了還不對了她的心,竟想害死了我。

  因著姐姐金釧兒一事,玉釧心下頭一個恨的是寶玉,二一個恨的自然就是王夫人。
她們姊妹在王夫人跟前伺候了多少年?
寶玉什麽情形王夫人自己不知道?

  分明是寶玉來調戲金釧兒,姐姐口沒遮掩說了幾嘴,轉頭兒就被王夫人打成了蕩婦!

  錯非姐姐投井時剛好撞見二奶奶,隻怕這會子墳頭草都老高了。

  因著金釧兒沒死,去了王熙鳳的布莊子,每逢回得自家,兩姊妹聚在一處,金釧兒總會反覆警醒玉釧兒,讓妹妹遠離寶二爺,免得再步了後塵。

  玉釧兒如今年歲也大了,心中不免為自己打算一番。
眼瞅著再過二年,定要被王夫人打發了去配小子,指望著往寶玉身邊兒湊那是斷無可能。
思來想去,眼見姐姐金釧兒每月能得二兩銀錢,頓時就動了心思。

  這兩箱疊在一處,才有今日玉釧提醒王熙鳳之舉。

  玉釧兒感同身受,她做丫鬟的,可不也是如此?

  因是便勸慰道:“二奶奶也莫多想,許是……許是那藥粉也是補身子的呢?

  王熙鳳不置可否,掏出帕子擦拭了眼淚,說道:“你等一會子。

  說著起身去了臥房,轉頭出來,徑直將一張百兩銀票強塞給了玉釧兒。

  玉釧兒頓時慌了,連連推拒,說道:“二奶奶,我,我不是為了這個。

  王熙鳳掰開玉釧兒的手,將銀票塞了,又握住其雙手道:“好孩子,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這個。
我如今也不管家了,能謝你的地方不多。
好在我外頭還有營生,每年總能得個幾千兩銀子。
我也不求旁的,隻求,隻求來日她再害我,你能得空報個信兒。

  玉釧思忖著,終究點了點頭。

  王熙鳳欣喜一笑,又道:“你去布莊子的事兒急不得,我如今就答應了,待得了機會,一準兒稱了你的心意。
”略略思忖,又道:“有一樁小事兒要托付你,也不勞你做旁的,隻消偷偷與彩雲說會子話兒就好。

  “二奶奶吩咐就是了。

  “你附耳過來。
”當下王熙鳳攏手悄然耳語半晌,直聽得玉釧兒目瞪口呆。

  須臾,玉釧兒方才重重頷首,低聲道:“二奶奶放心,這事兒我辦得了。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什刹海。

  暮秋時節,秋風瑟瑟。
刻下湖面殘荷破敗,岸邊遊人寥寥。
偏生這會子銀錠橋左近人潮洶湧,將個不大不小的銀錠橋圍了個水洩不通。

  那橋兩邊自有京營軍兵把守,橋下一小碼頭上,一艘怪模怪樣的畫舫停在其上,幾名內府服侍的官吏正在其上忙碌不休。

  忽而聽得響鑼開道,人群左右二分,有眼見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:“謔,連忠勇王都來了!

  須臾光景,車架到得近前,簾櫳挑開,披著大氅的忠勇王蹙眉跳下車來,虎虎生風走將過來,李惟儉趕忙領頭迎了:“王爺!

  忠勇王略略點頭,目光越過李惟儉看向水中的畫舫,問道:“準備停當了?

  李惟儉嬉笑道:“岸上試了車,一切如常,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。

  忠勇王乜斜一眼,笑罵道:“你李複生從不打包票,誰不知你這人最是奸滑?

  李惟儉叫道:“下官冤枉,實學可不就講究個有一說一?

  “少胡唚,大冷的天兒,趕緊試過了吧,本王還等著回宮回復聖人呢。

  李惟儉笑著應下,又叫過一眾官吏,那書辦薛蝌也在其間。
這等露臉的機會,李惟儉自然不會便宜了外人,因是就道:“文鬥,可準備停當了?

  薛蝌邁步越眾而出,躬身拱手道:“回郎中,萬事俱備,匠人檢驗了三回,鍋爐等一切停當,就等郎中發令了。

  “好,那便點火,起鍋爐。

  薛蝌應下,轉身一溜煙去吩咐了。
轉眼就見畫舫上匠人忙碌起來,水已注滿,鍋爐升起。
因著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,是以不過一刻左右,那鍋爐就從早前的滾滾黑煙變成了白煙。

  薛蝌親自在畫舫上盯著,眼見壓力計逼近極限,薛蝌就道:“松閥門!

  閥門松開,掌舵的匠人一拉繩索,就聽那畫舫‘嗚嗚’怪叫起來,頓時驚得圍觀百姓好一陣慌亂。

  又須臾,撐杆將船撐開,那畫舫起先不過漂浮其上,隨即緩緩開動。
有眼尖的瞧得分明,頓時叫道:“邪門!
那畫舫竟不用撐不用劃,自己個兒就動了!

  有實學士子混跡其中,當下顯擺道:“妙啊!
竟陵伯以蒸汽機為動力,驅動船舶……這後頭水花翻滾,莫非是將明輪沉在了水中?

  銀錠橋上,忠勇王眼瞅著那畫舫越來越快,也懶得聽李惟儉在一旁介紹,當即興緻高揚道:“走,咱們打馬往湧泉寺,看看究竟是馬快還是那船快。

  李惟儉暗自嘬了下牙花子,當下隻得陪著忠勇王騎馬而行。
王府護衛一路開道,二人一先一後,不過須臾便到了湧泉寺,回首觀量卻見那畫舫已到了海子中央。

  又過了一刻,那畫舫才到得近前,又依著李惟儉吩咐調轉方向往回而去。

  李惟儉心下暗忖,這位王爺不會又打馬追回去吧?
還好,忠勇王這會子隻是興緻高,並非真個兒犯了傻,隻是遙遙觀量著那畫舫道:“複生果然奇思妙想啊。

  李惟儉道:“下官不過是愛琢磨了些。
王爺,如今看來,這蒸汽機裝在船上,我大順船舶往後再不用看風向啟程。
這船舶如此,說不得往後馬車也是如此。

  忠勇王負手乜斜,笑道:“複生在樂亭要修幾十裡的鐵軌,此事本王早就知曉了,莫非就是想著來日將那機器裝在其上?

  “王爺明鑒,下官的確是存著這般心思。
若果然可行,往後我大順一路鐵軌鋪展過去,若西域生亂,七日內便可將數萬大軍全員齊整送至,如此,哪裡還怕邊亂叢生?

  忠勇王頷首連連,說道:“好是好,隻是那鐵軌太貴了些。

  李惟儉道:“如今是貴了些,待各處廠子產能上來,下官有信心將每裡造價壓至一萬三千兩。

  大順的一裡合米,大概是五百九十六米,而李惟儉在樂亭操辦的鐵軌,每公裡造價大抵在三萬兩上下。

  另一時空裡,清末鐵路造價每公裡合三萬五千兩,考慮到這會子北美白銀還不曾大舉湧入,因是李惟儉那三萬兩隻怕比比清末的三萬五還要多不少。

  忠勇王蹙眉道:“我大順疆域廣闊,東西南北何止萬裡?
若果然修了,單是這鐵軌豈非就要幾萬萬銀子?

  李惟儉道:“王爺,又不是一起動工,今年修一些,明年修一些,早早晚晚將大順各處連通一處。
再者說,此事須得大司徒去操心,王爺又何必上心?

  忠勇王心下豁然,朗聲笑道:“不錯,本王哪裡管得了戶部的差事?
就讓大司徒去操心吧,哈哈哈——”

  二人當即佇立湧泉寺前,瞧著那畫舫繞著什刹海兜圈子,兜轉幾圈,畫舫逐漸停了下來。
忠勇王就道:“想來是船上的煤炭不夠用了?

  怎料轉頭薛蝌來報,說道:“回王爺、伯爺,畫舫上煤炭還剩半數,隻是水快燒幹了,不得不停下來。

  李惟儉一拍額頭,罵道:“笨蛋,這海子裡不都是水?
提桶往裡裝就是了!

  薛蝌訕訕道:“伯爺,在下思量著怕傷了鍋爐……”

  忠勇王心緒極佳,說道:“複生難為他作甚?
罷了,這畫舫既然驗證過了,本王這就往宮裡頭報喜去。
聖人這會子隻怕是翹首以盼啊。

  歷朝歷代都無比重視交通,唯獨前明崇禎那個二傻子將驛站裁撤了,生生將公務員李闖逼得造了反。
政和帝雖不知交通與經濟的乾系,卻牢記太宗祖訓:要想富、先修路。

  因是得知李惟儉試驗蒸汽動力船舶,自是無比關切。
皇帝想的是若果然得用,那往後漕運、海運再不拘時節、不看風向,全年都能往京師運送,單是此舉就免去了多少煩擾?

  當下忠勇王轉身要走,又停下身形,馬鞭一指薛蝌,問道:“你是何名諱?
如今擔著什麽差遣?

  薛蝌受寵若驚,趕忙躬身拱手道:“回王爺,在下薛蝌,字文鬥,如今為武備院書辦。

  忠勇王頷首道:“不錯。
”又看向李惟儉:“複生,此人年歲雖小,瞧著卻極得空,我看給個官身也不為過。

  薛蝌大喜過望,趕忙跪下拜謝:“在下多謝王爺提攜!

  忠勇王不過隨口一說,點點頭便趕忙往皇宮而去。

  薛蝌這會子心緒萬千!
祖上從龍,雖得了紫薇舍人,卻奈何後輩子孫不成器,歷代隻做了皇商。
到得這一輩,乾脆連皇商底子都沒了。
不想自己機緣巧合撞見了李伯爺,如今不過隨在身邊幾月,轉眼就得了官身!

  這……

  李惟儉此時過來將薛蝌扶起,笑眯眯衝著大舅子道:“文鬥往後實心任事,好處少不了你的。

  薛蝌心悅誠服,又拜李惟儉:“多謝伯爺提攜。

  李惟儉笑眯眯搖了搖頭,說道:“得空也去瞧瞧寶琴,昨兒還與我說呢,你來府中一趟竟連她也不見。

  薛蝌便笑著連連頷首:“這不是忙著此事嘛……明兒得空我一定登門。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榮國府,王夫人院兒。

  這一下晌,因著鳳姐兒交了差事,王夫人頓時忙碌得不可開交。
將八個陪房一一叫來,重新分配差事,有將帳目仔細看過,再仔細叮囑了各項事宜。

  待安置過,眼瞅著就到了申時。
此時也顧不得寶玉如何,王夫人又趕忙往賈母跟前兒去立規矩。

  須臾內中便隻餘下幾個丫鬟,玉釧兒偷眼觀量,見彩雲提了根雞毛撣子四下撣去灰塵,便湊過來低聲道:“彩雲,過會子可又要去姨娘跟前兒?
算算環三爺也回來了呢。

  彩雲面上一紅,嗔道:“小蹄子,你也來打趣我?

  玉釧兒咯咯笑過,低聲說道:“今兒回來時過穿堂聽婆子說嘴,說是寶姑娘——”

  彩雲納罕不已:“寶姑娘?
寶姑娘又怎麽了?

  玉釧兒四下瞧了瞧,叮囑道:“許是婆子背後嚼舌,當不得真。
我這麽一說,你這麽一聽,可不好傳揚得四下都是。

  彩雲便道:“你要說就說,何必這會子來吊人胃口?

  玉釧兒歎息道:“罷了罷了,說與你就是了。
”當下附耳低聲言語了一陣,那彩雲聽罷,果然瞠目不已,道:“竟有此事?

  玉釧兒便撇嘴道:“寶姑娘自然是好的,可那位薛大爺……隻怕再混帳的事兒也能做得出來。

  彩雲便道:“可惜了寶姑娘,攤上這般兄長。

  玉釧兒說過此節卻不曾離去,轉而又道:“還有一樁事呢。

  “還是寶姑娘的?

  玉釧兒搖頭道:“說是賴嬤嬤那孫子,叫賴尚榮的,使了兩萬兩銀子往內府,想著買個官身呢。

  彩雲頓時怎舌不已:“兩萬兩?
天爺爺,賴家這是貪下了多少銀子?

  玉釧兒也早瞧賴大家的不爽,便撇嘴道:“有老太太護著,家中主子又多是不管事兒的,可不就任憑賴家盤剝?
旁的不說,單單是那園子一項,賴家不貪個十萬,隻怕也有個八萬。

  彩雲在一旁唏噓不已,又說過一會子話兒,玉釧兒轉頭去忙活旁的。
彩雲眼見沒人看顧,丟了雞毛撣子便悄然往趙姨娘院兒而去。

  入得內中,就見賈環正吃著一碗銀耳蓮子羹。
趙姨娘見彩雲來了,頓時歡喜不已,起身連連招呼:“來得正好,你瞧瞧他吃的,往後可得你來管著。

  自打彩霞走後,趙姨娘便心心念念撮合彩雲與賈環。
起初彩雲對賈環並不在意,甚至心下厭嫌不已。
待出了金釧兒那檔子事兒,彩雲才逐漸轉了心思。

  外有王夫人,內有襲人,這二人看顧著,誰還能往寶玉跟前兒湊?
點算起來,茜雪、碧痕、金釧兒……哪一個得了好兒?
環三爺再不濟,好歹也是賈家的主子,總比來日配了小子強。

  賈環這會子卻不曾開竅,囫圇吃了蓮子羹,一抹嘴扭頭就跑:“我去頑了!

  趙姨娘追著罵了幾句,也沒將其追回。

  回過身來,趙姨娘便將小吉祥兒與小鵲打發了出去,扯著彩雲問道:“鳳丫頭果然不管事兒了?

  彩雲頷首,將內中情由說了一通。
那趙姨娘聽聞之後,頓時竊喜不已,說道:“往後她不管事兒了,看她還如何拿捏我。

  非議了一陣兒鳳姐兒,彩雲思量著方才玉釧兒所說,忍不住道:“姨娘,方才聽了兩個信兒,也不知真假——”

  趙姨娘最愛嚼舌,哪裡肯放過,當即便道:“你隻管說來,管他真的假的,說不得往後就有用處。

  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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